王天時

　　商洛學院原校長張興華先生，20世紀60年代畢業(yè)于陜西師大中文系，以寫材料聞名，妙筆生花。后改行從政，政通人和，聲名遠播。退休后，他醉心畫虎，成就斐然，舉辦畫展，出版畫冊。我曾問其緣由，他說：“我退休的時候，就想以后的時光該怎樣過，因為小時候愛畫畫，有基礎(chǔ)，我又屬虎的，自然就愛虎，所以退休后就專門練習畫虎。再則，虎的諧音是‘福’，‘五虎’就是‘五福’，把虎畫送給親朋好友，也就是祝愿大家過得精精神神，美滿幸福。”

　　張興華的虎，已經(jīng)畫到了一種境界，雖然是“百獸之王”，但讓人看起來卻至剛至柔，純美純善。他曾贈送我一幅畫，我視若瑰寶。這是一張全家福，畫面上一共有5只老虎，位于中間、居主導地位的無疑是雌性的母親，高揚的虎頭，鼻梁高聳，表情威嚴，支棱起來的耳朵傾聽著四方的風吹草動，閃電一樣犀利的目光凝視著遠方，強勁有力的兩只前爪緊抓地面，雄壯的身軀就像一堵銅墻鐵壁庇護著自己的兒女。它的前后左右依偎著4只小老虎。右面兩只，趴伏著，緊挨著母親的身軀，一只眼睛閉合著，縮頭耷腦，已酣然入睡;一只眼睛半睜半閉、似睡未睡，意態(tài)輕松消閑，無所用心的樣子。左面的兩只，一只緊挨著母親，注視著遠方，一只愜意地躺在母親的眼皮底下，半側(cè)半仰，似在翻滾，似在嬉戲，頑皮可愛。構(gòu)圖中間高、兩邊低，成為一個“品”字形，互相呼應，畫圖嚴謹，無一處閑筆。

　　他的佳作還匯成了畫冊。打開這幅畫冊，精品琳瑯滿目，每一只虎都活靈活現(xiàn)，惟妙惟肖，其中有月夜狂嘯的下山猛虎，有蹲伏山岡、威震四方的“百獸之王”，有穩(wěn)步向前、準備上陣的“父子兵”，有相親相愛、嬉戲玩耍的“小虎隊”，它們或威嚴、或警覺、或仁愛、或頑皮，有動有靜，或行或伏，且歌且嘯，毛發(fā)生動，神態(tài)俊美，顏色鮮艷，令人心馳神往。

　　我把這幅畫掛在書房里，觀摩著，品評著，感悟著，力圖進入畫的意境，讀懂虎的精神。

　　在我看來，虎有正氣、生氣、勇氣、骨氣、清氣、文氣。

　　虎有正氣。虎一嘯而山林動，一躍而風云生，威力無窮，威震四方，然而溫存體貼，無異于人，故魯迅先生曰：“知否興風狂嘯者，回頭時看小于菟。”正氣者，外有威嚴而內(nèi)懷仁慈之心也。

　　虎有生氣。無論什么時候，無論什么地方，你見到的老虎總是英姿颯爽，生機勃勃，奔騰呼嘯，跳躍生風，活潑可愛，生動有趣，充滿了對生活的激情和樂觀。誰見過憂愁滿面、眼淚汪汪、唉聲嘆氣、死氣沉沉的老虎?難怪自古就有“生龍活虎”“龍騰虎躍”“虎頭虎腦”“虎虎生風”等關(guān)于虎的成語。

　　虎有勇氣。虎遇澗則越澗，遇水則涉水，遇山則翻山，遇強敵則更強，一切艱難險阻都不在話下。它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，沒有戰(zhàn)勝不了的強敵，威猛震懾百獸，勇氣可冠三軍，故詩人言“氣吞萬里如虎”，其所作所為無愧于“林中之王”“百獸之王”的稱號。

　　虎有骨氣。虎是獨立的、自信的，正道直行，憑一身膽氣創(chuàng)業(yè)績、打天下，笑傲江湖。它從不枝枝蔓蔓，蠅營狗茍，即使處在險境、惡境、絕境，也不會低下高貴的頭顱，出賣自己的尊嚴。

　　虎有清氣。虎以山林為家，以巖洞為屋，與青松為友，和明月做伴，干凈整潔，神清氣爽，從不藏污納垢，羨腐逐臭，它是廉潔的化身。

　　虎有文氣。虎的毛色華麗，顏色鮮艷，黃白黑相間，富于變化，文采斐然，儼然是美的化身。然而，它又是自然之美，猶如行云流水、月到風來，自自然然，毫無造作。

　　正氣、生氣、勇氣、骨氣、清氣、文氣，合起來就是英雄氣、君子氣，有王者氣象而內(nèi)懷仁慈之心，勇于進取而無自私貪婪之兇殘，瀟灑有度而無偏狹狂妄之失態(tài)，威嚴自尊而不失親和力與感召力。畫筆傳精神，美圖顯愛憎，虎之精神亦人之精神也。